臺灣高等法院 臺中分院110年度上易字第599號

• 裁判案由: 詐欺
• 案件類型: 刑事
• 審判法院: 臺灣高等法院 臺中分院
• 裁判日期: 110 年 10 月 12 日
• 當事人: 葉宣妤

臺灣高等法院臺中分院刑事判決
110年度上易字第599號
上 訴 人
即 被 告 葉宣妤
選任辯護人 賴柔樺律師（法扶律師）
上列上訴人即被告因詐欺案件，不服臺灣臺中地方法院110年度
易字第105號中華民國110年5月12日第一審判決（起訴案號：臺
灣臺中地方檢察署109年度偵字第27789號），提起上訴，本院判決如下：
主 文
原判決撤銷。
乙○○無罪。
理 由
一、公訴意旨略以：被告乙○○於民國109年3月29日在臉書社群網
站上看到由年籍不詳之詐欺集團成員刊登之「百及物流股份有限公司求職廣告」，即與年籍不詳自稱「夏宇樂」之詐欺集團成員聯繫，並加入LINE，之後即用LINE與年籍不詳自稱「小程」之詐欺集團成員聯繫，其可預見替真實姓名年籍均不詳之陌生人，出面前往至不特定便利商店收取包裹並依他人指示交付包裹，可能幫助他人遂行詐欺取財犯罪，竟仍基於幫助他人詐欺取財之不確定故意，以領取包裹每件新臺幣(下同)400元之對價代為領取包裹，而詐欺集團成員先以簡
訊傳送貸款訊息，嗣施○○於109年4月13日收到前開簡訊，即
依簡訊內容填寫基本資料，之後詐欺集團成員即以LINE與施○○聯繫，請施○○寄送其所有中華郵政股份有限公司太保郵局
帳戶(帳號：00000000000000號、下稱太保郵局帳戶)、合作金庫銀行嘉義分行帳戶(帳號：000-0000000000000號、下稱合作金庫銀行帳戶)、台北富邦銀行嘉義分行帳戶(帳號：000000000000、下稱台北富邦銀行帳戶)及前開金融機構提款
卡(含密碼)等物至指定地點，施○○即於109年4月15日將前開
太保郵局、合作金庫銀行、台北富邦銀行帳戶等物寄送至詐欺集團指定地點，被告乙○○接獲「小程」指示，即於109年4
月19日晚間10時14分許，至全家超商台中熱河店(設臺中市○
○區○○路0段000號)，領取前開施○○寄送之存摺等物，並至全
家超商敦化店(設臺中市○○區○○路0段000號)外，將前開包裹
交由李○○(另為不起訴處分)，李○○則將前開包裹送至桃園市
某學校附近。詐欺集團成員取得前開帳戶等物後，(一)即於109年4月20日上午11時許，撥打電話給甲○○○，佯稱係其友
人急需借款，致甲○○○陷於錯誤，而於109年4月21日中午12
時42分、下午2時18分許，分別匯款10萬元、5萬元至施○○前
開太保郵局帳戶。(二)109年4月22日下午1時53分許，撥打
電話給丙○○，佯稱為其姪子急需用錢，致丙○○陷於錯誤，而
於同日下午匯款12萬元至施○○前開合作金庫銀行帳戶。經甲
○○○、丙○○發覺有異，報警處理，始查悉上情。因認被告乙○
○涉犯刑法第30條第1項、第339條第1項之幫助詐欺取財罪嫌
。
二、按犯罪事實應依證據認定之，無證據不得推定其犯罪事實；不能證明被告犯罪者，應諭知無罪之判決，刑事訴訟法第154條第2項、第301條第1項分別定有明文。又犯罪事實之認定，應憑證據，如未能發現相當證據，或證據不足以證明，自不能以推測或擬制之方法，為裁判基礎；認定犯罪事實，所憑之證據，雖不以直接證據為限，間接證據亦包括在內，然無論直接或間接證據，其為訴訟上之證明，須於通常一般之人均不致於有所懷疑，而得確信其為真實之程度者，始得據之為有罪之認定，倘其證明尚未達到此一程度，而有合理性懷疑之存在時，即無從為有罪之認定（最高法院76年台上字第4986號判例意旨可資參照）。另按刑事訴訟法第161條第1項明定，檢察官就被告犯罪事實，應負舉證責任，並指出證明之方法，是檢察官對於起訴之犯罪事實，應負提出證據及說服之實質舉證責任，倘其所提出之證據，不足為被告有罪之積極證明，或其指出證明之方法，無從說服法院以形成被告有罪之心證，基於無罪推定之原則，自應為被告無罪判決之諭知（最高法院92年台上字第128號判例意旨參照）。
三、次按罪事實之認定，係據以確定具體的刑罰權之基礎，自須經嚴格之證明，故其所憑之證據不僅應具有證據能力，且須經合法之調查程序，否則即不得作為有罪認定之依據。倘法院審理之結果，認為不能證明被告犯罪，而為無罪之諭知，即無前揭第154條第2項所謂「應依證據認定」之犯罪事實之存在。因此，同法第308條前段規定，無罪之判決書只須記
載主文及理由。而其理由之論敘，僅須與卷存證據資料相符，且與經驗法則、論理法則無違即可，所使用之證據亦不以具有證據能力者為限，即使不具證據能力之傳聞證據，亦非不得資為彈劾證據使用。故無罪之判決書，就傳聞證據是否例外具有證據能力，本無須於理由內論敘說明（最高法院100年度台上字第2980號判決意旨參照）。故依上說明，本院
於審理後既認定被告無罪（詳如後述），即不再論述所援引有關證據之證據能力，併此敘明。
四、公訴意旨認被告乙○○涉犯上開幫助詐欺取財罪嫌，無非係以
：被告於警詢、偵訊時之供述；證人施○○、甲○○○、丙○○於
警詢時之證述；證人李○○於警詢、偵訊時之證述；甲○○○之
郵政入戶匯款申請書、施○○之太保郵局帳戶交易清單；丙○○
之國泰世華銀行匯出匯款憑證、施○○之合作金庫銀行帳戶交
易明細；全家便利商店EC商品資料一覽表(進貨商品)、網購/店到店線上查件、監視器翻拍照片8張；LINE對話內容等為其主要論據。
五、訊據被告固坦承有於上揭時間、地點，為真實姓名年籍不詳之人領取包裹，並至指定地點將包裹交付李○○之事實，惟矢
口否認有何幫助詐欺取財犯行，辯稱：我沒有詐欺，我是去應徵物流公司，我會做這份工作是因為有先上網查過這是合法的公司，若是知道是詐騙集團的包裹，我就不會去做云云。
六、按幫助犯，非但行為之外形可認為幫助，且必須對於正犯之行為有違法之認識而有幫助之犯意，若幫助之人並無違法之認識，則其行為縱予正犯以助力，尚難遽令負幫助之罪責，最高法院20年上字第1828號刑事判例意旨可資參照，是刑法上幫助犯之成立，須行為人基於幫助正犯犯罪之意思，予正犯以精神上或物質上之助力而參與犯罪構成要件以外之行為，以助成正犯犯罪之實施為要件。如果，雖在外形上，可認為幫助，但對正犯之犯罪，無違法之認識，而欠缺幫助犯罪之故意，係基於其他原因，即難論以幫助犯。經查：
㈠被告依真實姓名年籍不詳之人指示，於上揭時間、地點領取內容物為施○○上開金融機構帳戶提款卡及密碼之包裹後，送
至全家超商敦化店交付李○○，復由李○○將之送至桃園市某學
校附近放置，後由某詐欺集團成員取得上開金融機構帳戶等物後，即分別對甲○○○、丙○○施以詐術，致甲○○○、丙○○陷於
錯誤，而於上揭時間依指示將上開款項匯入施○○上開太保郵
局帳戶、合作金庫銀行帳戶等事實，業據被告於警詢、偵訊、原審時均供承不諱（見109年度偵字第27789號卷《下稱偵2
7789卷》第21至25、27至28、215至217頁，原審卷第39至48、147至160頁），並據證人李○○於警詢、偵訊（見偵27789
卷第35至43、217至218頁）；證人施○○於警詢、原審審理（
見偵27789卷第45至47頁，原審卷第150至153頁）；證人即
告訴人甲○○○、丙○○於警詢（見偵27789卷第49至53、55至57
頁）分別證述明確，又有員警偵查報告、施○○太保郵局帳戶
開戶資料及歷史交易清單、施○○合作金庫銀行帳戶開戶基本
資料及交易明細、全家便利商店股份有限公司EC商品資料一覽表（進貨商品）、網購/店到店線上查件資料、李○○之微
信群組對話紀錄、內政部警政署反詐騙諮詢專線紀錄表、嘉義縣警察局竹崎分局鹿滿派出所受理各類案件紀錄表、受理刑事案件報案三聯單、臺北市政府警察局南港分局同德派出所陳報單、受理各類案件紀錄表、受理詐騙帳戶通報警示簡便格式表、受理刑事案件報案三聯單、郵政入戶匯款申請書、金融機構聯防機制通報單、遭歹徒詐欺案件通報單、臺南市政府警察局新營分局鹽水分駐所陳報單、受理詐騙帳戶通報警示簡便格式表、受理各類案件紀錄表、受理刑事案件報案三聯單、國泰世華銀行匯出匯款憑證、金融機構聯防機制通報單、車牌號碼000-0000號自用小客車之車輛詳細資料報表、施○○之LINE對話紀錄、通話紀錄及簡訊內容截圖、被告
之臉書、LINE及釘釘通訊軟體對話內容截圖（含領取包裹照片）、告訴人丙○○之LINE對話紀錄及通話紀錄截圖各1份、
簡訊內容翻拍照片、全家寄件收據翻拍照片、監視器錄影畫面截圖在卷可稽（見偵27789卷第19、59至63、65至69、89
至91、93至99、101至110、113、115至121、123、125、129、131、135、137、139、141、145、147至149、153、155、159、161、165至185、189、191、193、197、239至245、247至371頁），足見被告領取包裹內之施○○上開金融機構帳戶
確為某詐欺集團成員作為向告訴人甲○○○、丙○○詐騙款項之
用無誤。
㈡惟因目前治安機關積極查緝利用人頭帳戶詐欺取財之犯罪方式，且希冀藉由人頭帳戶提供管道追查上游，是詐欺集團為規避刑責，均會故意製造偵查斷點以避免遭檢警追查上游，是渠等除改以詐騙手法取得人頭帳戶外，為避免司法單位藉由追查出面收取人頭帳戶者，藉以逃避刑責，目前偵審實務上，均常見其等均要求提供人頭帳戶者利用現存之貨運運送管道，以避免因與提供人頭帳戶者實際接觸，而提昇遭查緝之風險。因而協助運送及交付該等帳戶資料之人是否成立幫助犯詐欺取財罪，既因有上開因執行通常貨運業務而輾轉交付金融機構帳戶資料之可能，基於無罪推定，有疑唯利被告原則，則就協助運送交互帳戶資料者，是否確係基於直接故意或間接故意而為幫助詐欺，自應從嚴審慎認定。即於協助交付帳戶資料者，對於運送物品之內容及用途無從知悉，而為從事運送者所不知並無法防範者，於此情形，對其幫助犯罪故意之認定，無法確信係出於直接故意或間接故意為之，而仍有合理懷疑存在時，自應為有利於行為人之認定，以免過度逸脫無罪推定原則。從而，本件應予審究者厥為：被告領取上開包裹時，對於該包裹內係供詐欺集團使用之上開金融機構帳戶相關資料，主觀上有無認識或預見。茲悉述如下：
⑴被告因上網找兼職工作，於109年3月29日透過臉書與暱稱「夏宇樂」之人詢問有關百及物流股份有限公司應徵「外包司機」之工作內容，並依「夏宇樂」指示透過LINE通訊軟體與暱稱「只願得一人心」之人聯繫詢問工作內容，復依「只願得一人心」指示，透過釘釘通訊軟體再與暱稱「小程」之人聯繫等情，業據被告自警詢、偵查、原審及本院審理準備程序、審理時始終為一致之供述，並有被告提出其與「夏宇樂」、「只願得一人心」、「小程」之對話紀錄為憑（見偵27789卷第247至251、253至271、273頁至371頁），而由被告與「夏宇樂」、「只願得一人心」、
「小程」等人之對話紀錄觀之，被告一再詢問有關該工作之工作時間、地點、流程、排休、收貨件數、交通工具、薪資計算方式、有無油資補貼、有無試用期、試用期有無薪水等細節，並依「只願得一人心」指示傳送履歷供對方審核，而後「小程」亦傳送「新進人員須知」檔案要求被告審閱，顯見被告當時確係因應徵物流公司之兼職「外包司機」而依指示領取上開包裹甚明。
⑵又被告與「小程」對話過程中，雖曾提及「應該不會有違禁品之類的吧」，然「小程」隨即回稱「不會喔」、「都是居家產品」等語（見偵27789卷第283頁），且透過經濟部商工登記公示資料查詢服務，即可查得「百及物流股份有限公司」係經核准設立之公司（見原審卷第65頁），則被告因此信任所代領之包裹非屬違禁物，亦難謂與常情有悖；況被告依「小程」提供之取件人資料，告知店員手機末三碼及付費而領取上開包裹之過程，與一般至便利商店領取包裹之情形相符，且該包裹上所載取件人、手機末三碼亦與「小程」提供之取件人資料相符，另廠商名稱亦載明「PC個人賣場」（見偵27789卷第365頁），則被告由該包裹外觀，確實亦未能知悉其內即為施○○上開金融機構帳
戶資料，自難僅以其上開代收代送之運送包裹之中性行為，逕認其已具有明知或預見其所交付之包裹內所含物品將遭詐欺集團作為詐欺犯罪使用之主觀意思。
⑶再以社會上騙徒能言善道，善良民眾為匪疑所思之說詞所惑，而為不合情理之舉措者，屢見不鮮，騙徒以申辦貸款或申辦手機門號審核或其他理由所需，誘使被告提供帳戶、提款卡及密碼資料或代為處理事務，亦層出不窮，被告為兼職增加收入一時失察，遭歹徒詐騙，原屬可能，被告或有不夠警覺，致未能有效防杜之可能性，惟尚不得因此即認為被告所辯情節，全然無稽，不能採信。本件檢察官雖認被告自承對工作內容覺得不對勁，所為悖於一般常理，而有幫助詐欺取財之犯行云云，然觀之本件被告行為時年齡僅27歲餘，且依被告於原審審理時供稱：我從高中畢業後開始工作，以前在夜市賣衣服、遠傳電信作門市人員，目前在做手機包膜等語（見原審卷第160頁），則被告
是否有足夠之社會經驗辨別對方要求其前往便利商店領取包裹之動機，尚屬有疑，是被告當時縱內心自覺有異，然因信任對方而前往便利商店代為領取包裹，亦屬可能，充其量僅得認定被告係不慎輕信他人，致遭人不法利用，尚非得遽以推論被告能預見其所為將幫助詐騙集團詐騙為詐欺取財之犯行。
⑷綜上，被告辯稱係因應徵物流公司之兼職「外包司機」而依指示領取上開包裹，且就不知其所代領之包裹內物品，係供詐欺集團所屬成員用於詐騙使用之帳戶資料等情，尚屬有據而可採信，實難僅以其代領包裹之行為，遽認被告已可預見所提領之物係他人遭詐騙集團詐騙所得之物，且有容認其發生而不違背其本意之不確定故意。
七、綜上所述，本案檢察官所舉之證據及卷內證據，固足以認定被告確有依「小程」之指示，至便利商店領取裝有施○○上開
金融機構帳戶金融卡之包裹轉交李○○，並經某詐欺集團成員
分別作為詐欺告訴人二人財物之工具，然被告係因信任擔任百及物流公司之兼職「外包司機」而代收代送包裹業務，且亦無證據證明被告確實知悉所領包裹內容物即為供其等詐欺使用之帳戶資料，自難認其領取包裹轉交之行為，係基於幫助詐欺取財之認識及出於不確定之幫助故意。從而，檢察官指出之證明方法，尚無法積極直接證明被告確有幫助詐欺取財之故意，故本件關於被告犯罪之證明，尚未達於通常一般之人均不致有所懷疑而得確信其為真實之程度，無從為有罪之判斷，揆諸前揭最高法院判例意旨，自應為被告無罪之諭知，以昭審慎。
八、原審就被告被訴幫助詐欺取財罪嫌，未依前述證據詳加推敲並佐證，查明被告主觀上是否具幫助詐欺取財之不確定故意，即遽以幫助犯詐欺取財罪相繩，自非允洽。被告上訴否認有幫助詐欺取財犯行，指摘原判決不當，為有理由，自應由本院將原判決予以撤銷，改判被告無罪之判決。
據上論斷，應依刑事訴訟法第369條第1項前段、第364條、第301條第1項前段，判決如主文。
本案經檢察官劉文賓提起公訴，檢察官甲○○到庭執行職務。

中　　華　　民　　國　　110 　年　　10　　月　　12　　日刑事第七庭 審判長法　官 梁 堯 銘
法　官 王 鏗 普
法　官 羅 國 鴻
以上正本證明與原本無異。
不得上訴。
書記官 吳 姁 穗

中　　華　　民　　國　　110 　年　　10　　月　　12　　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