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灣高等法院 臺中分院108年度上易字第264號

• 裁判案由: 詐欺
• 案件類型: 刑事
• 審判法院: 臺灣高等法院 臺中分院
• 裁判日期: 109 年 02 月 25 日

臺灣高等法院臺中分院刑事判決　　　　108年度上易字第264號上　訴　人
即　被　告　程渝安
選任辯護人　陳俊傑律師
上列上訴人因詐欺案件，不服臺灣臺中地方法院106 年度易字第4422號中華民國107 年12月28日第一審判決（起訴案號：臺灣臺中地方檢察署106 年度偵緝字第1394號、第1395號），提起上訴，本院判決如下：
主 文
原判決撤銷。
程渝安無罪。
理 由
一、公訴意旨略以：被告程渝安（下稱被告）為澳門中信國際拍賣股份有限公司（下稱中信拍賣公司）董事長，與告訴人林大富（下稱告訴人）為朋友關係。詎被告竟意圖為自己不法所有，基於詐欺之犯意，於民國104 年4 、5 月間，向告訴人訛稱：大陸地區有批古董，其樣式及品質非常好，伊將出資新臺幣（下同）5,000 萬元、許○○將出資200 萬元，從大陸將該批古董進口至臺灣，且於臺灣已找到買家，若能進口至臺灣可立即販售得利等語，邀約告訴人共同投資，致使告訴人陷於錯誤應允投資，且於104 年4 月10、23日及5 月11、12日分別匯款共計1,650 萬元至被告指定、以中信拍賣公司名義在彰化銀行北臺中分行申設之金融帳戶（帳號：00000000000000號，下稱本案帳戶）內。嗣古董進口後，告訴人即邀約黃○○及具有豐富古董鑑定經驗之韋○○共同前往臺中市○○區○○路00號之古董擺設地點參觀，惟韋○○於參觀後便向告訴人表示現場擺設之古董多為贗品，告訴人始覺受騙。因認被告涉犯刑法第339 條第1 項之詐欺取財罪嫌等語。
二、檢察官認被告涉犯上開等罪嫌，係以下列證據與論述為其依據：
被告固坦承於上開時、地邀約告訴人投資中信拍賣公司進口飾品，且亦有收受告訴人匯入之前述投資款之事實不諱，惟矢口否認有何詐欺取財之犯行，辯稱：伊當時是向告訴人表示欲投資一批木製家具，並非古董，既為投資木製家具，只要家具是木頭做的就無真與假之問題，伊並無詐欺告訴人云云。經查：
㈠被告於上揭時、地要約告訴人投資中信拍賣公司進口飾品，並收受由告訴人匯入之投資款項等情，業據被告於偵查中供承在卷（見臺灣臺中地方檢察署【下稱臺中地檢署】106 年度偵緝字第1394號卷【下稱偵緝卷】第20頁至第21頁、第41頁至第42頁），核與告訴人於偵查中之指證情節相符（見臺中地檢署106 年度偵字第5030號卷【下稱偵5030卷】第19頁；偵緝卷第29頁至第30頁、第41頁至第42頁），並有澳門中信國際拍賣股份有限公司基本資料查詢明細1 份、進口報關單影本6 份、彰化銀行存款憑條影本1 份、第一商業銀行匯款申請書回條影本2 份及銀行轉帳明細影本1 份附卷可稽（見偵5030卷第11頁、第16頁；臺中地檢署106 年度偵字第7519號卷【下稱偵7519卷】第12頁至第14頁、第17頁、第31頁至第35頁），是此部分之事實應堪認定。
㈡被告雖於偵查中以前詞置辯，惟證人許○○於偵查中證稱：被告曾於104 年間向伊表示欲進口古董來臺灣販售，並要約伊投資等語；參以證人黃○○於偵查中證稱：於104 年4 、5 月間有應告訴人之要約與韋○○一同到臺中市○○區○○路00號鑑賞該批古董，且被告亦有到現場，並對伊表示該批飾品是自中國大陸進口之古董等語；再參以證人韋○○於偵查中證稱：於104 年4 、5 月間有應告訴人之要約與黃○○一同至臺中市○○區○○路00號鑑賞古董，但依其投資古董之經驗，現場所擺設號稱古董之物品，其中木製飾品大部分均非古董，少部分則是由古董與其他木製料件拼湊而成之飾品等語，有臺中地檢署106 年9 月26日訊問筆錄1 份可資佐證（見偵緝卷第48頁至第49頁背面）；復佐以被告於偵查中先供稱：伊與告訴人一同購買一批古董家具放置於倉庫，但因景氣不好沒有賣出等語；復改稱：伊當初是對告訴人表示要一同投資木製家具，並非古董等語，有臺中地檢署106 年8 月15日、106 年9 月14日訊問筆錄各1 份可資參考（見偵緝卷第20頁至第21頁、第41頁至第43頁），是被告前後供詞不一，其辯詞又顯與告訴人、證人許○○、賴○○及韋○○之證述內容相左，實有可疑！再者依告訴人與被告於106 年8 月15日協議簽立之「古董投資案」契約所示（見偵7519卷第30頁），無論是契約書之名稱及內容，均載明與「古董」投資有關，並非屬「木製家具」投資。對此，被告雖於偵查中辯稱：該契約書係助理所擬（見偵緝卷第42頁），然被告既在上開契約書上簽名，自應明瞭該契約書所載立之內容，堪認被告自要約告訴人投資之始，至簽立該投資契約書之時，均以投資「古董」之名義與告訴人成立投資合作關係。是以被告假借投資古董之名，致使告訴人陷於錯誤，進而交付前述投資款項，其主觀上顯然具有意圖為自己不法所有之詐欺犯意，至為灼然。
㈢因此認為，被告於偵查中辯稱：係以進口木製家具為由要約告訴人投資，並非以投資古董為由，要求告訴人匯款云云，顯係事後卸責之詞，不足採信，而認被告有上述詐欺取財犯嫌。
三、按犯罪事實應依證據認定之，無證據不得認定犯罪事實；又不能證明被告犯罪或其行為不罰者，應諭知無罪之判決，刑事訴訟法第154 條第2 項、第301 條第1 項前段分別定有明文。又所謂認定犯罪事實之證據，係指足以認定被告確有犯罪行為之積極證據而言，該項證據自須適合於被告犯罪事實之認定，始得採為斷罪之資料；且如未能發現相當確實證據，或證據不足以證明，自不能以推測或擬制之方法，以為裁判之基礎；而認定犯罪事實所憑之證據，雖不以直接證據為限，間接證據亦包括在內，然而無論直接證據或間接證據，其為訴訟上之證明，須於通常一般人均不致有所懷疑，而得確信其為真實之程度者，始得據為有罪之認定，倘其證明尚未達到此一程度，而有合理之懷疑存在時，即難遽採為不利被告之認定。另刑事訴訟法第161 條第1 項規定：檢察官就被告犯罪事實，應負舉證責任，並指出證明之方法。因此，檢察官對於起訴之犯罪事實，應負提出證據及說服之實質舉證責任。倘其所提出之證據，不足為被告有罪之積極證明，或其指出證明之方法，無從說服法院以形成被告有罪之心證，基於無罪推定之原則，自不能為被告有罪之判決。
四、被告堅決否認有何詐欺告訴人之行為，辯稱略以：伊當初係和告訴人共同投資古董與木製家具，又伊所進口之古董，價值甚高，否則事後告訴人何以會私自至伊存放地點即臺中市○○區○○路00號、70號及臺中市○區○○○道○段000 號、2-6 號13樓自行將之取走？伊並未詐欺告訴人，本件純粹只是投資糾紛等語。 經查：
㈠告訴人於提告之初，即稱伊於103 年間透過朋友認識被告，被告聲稱伊具有古董鑑識及買賣之專業，並為中信拍賣公司負責人，從事藝術品諮詢顧問等交易等語（見偵5030卷第6
頁），足見被告對告訴人所展現者，向來係伊為古董專業者。告訴人再告訴稱：被告鼓吹伊投資古董買賣，並於104 年間聲稱伊有管道自中國大陸進口古董且利潤豐厚，邀伊合資。伊遂於104 年4 月10日、4 月23日、5 月11日、12日分別匯款500 萬元、500 萬元、500 萬元、100 萬元及50萬元，共計1,650 萬元至本案帳戶內等語（見偵7519號偵卷第6 頁），亦可見被告與告訴人合作進口者係古董無誤。再依告訴人提出之進口報單，該批古董係於104 年5 月27日進口，並於同年6 月4 日報關（見偵7519卷第14頁至第19頁），此有該批古董照片多幀在卷可考（見偵7519卷第20頁至第29頁），依告訴人自己提出之附表（見偵7519卷第10頁），進口物品包含43項次，內含玉石雕、瓷瓶、玉石、塔、屏風、桌木、傢俱木、衣櫃木、椅子木、花架木等等，顯然包括各種飾品與木製傢俱。則被告嗣於偵查中因告訴人主張所進口物品中，很多都不是古董，乃心虛稱伊當初是說要投資木製傢俱，沒有說是古董等語，與上開進口物品清單所載並無扞格之處，尚不能以被告關於「古董」、「木製傢俱」之用語差異，即認定被告具有詐欺犯意。此由臺灣臺中地方法院106 年度易字第4422號卷（下稱原審卷）第39頁所附協商文件，就進口物品部分亦係寫明「貨物、傢俱及什項」，亦可見一斑。
㈡又上開43項次物品確有進口至臺灣，此除有上開進口報單暨照片可據外，告訴人亦稱：伊是從伊朋友處取得進口報單，也有親眼看到被告進口的古董等語（見偵緝卷第29頁背面）。可見告訴人係經手進口該43項次物品之人，告訴人對此節亦不爭執。則進口報單上的價值部分，當係告訴人所明知，又本件進口者涉及玉石古董，本有價值難以估定之客觀因素，出於種種包含稅捐等原因，在進口報單上呈現之價值，僅能做為參考，該報單上之價值復為告訴人所明知，當不能以之逕認定進口物品價值甚低，當無疑義。
㈢至於本案進口物品價值部分，告訴人僅稱伊找了買主來，買主看過之後，認為大部分都是贗品，因此不想購買等語（見偵緝卷第29頁背面），並未指出何以能夠認定進口物品係屬贗品之依據。嗣檢察官固然傳訊黃○○、韋○○2 位證人，依其等證詞認為進口物品大部分均非古董。然紬繹該2 證人之證詞，證人黃○○係證稱：告訴人確實有於上開時地邀我去鑑賞一批古董，當時告訴人並沒有對我表示該批古董是他跟別人一起投資。我之前也有買過一些古董但價格都不高，我沒有自行鑑別古董真偽之能力，該批古董究竟是真是假，我看不太出來。我有建議告訴人請韋○○到現場來鑑賞，韋○○鑑別古董之真偽能力比我好。當天我也有約韋○○一起到現場，被告之後也有到現場，並對我跟韋○○表示該批是從中國大陸進口過來之古董，如果有興趣可以購買等語（見偵緝卷第48頁背面）；證人韋○○則證稱：告訴人確實有於上開時地邀我去鑑賞一批古董，當時告訴人並沒有對我表示該批古董是他跟別人一起投資。我之前也有買過一些木製古董，我從事木製古董買賣已經2 、30年，我雖然沒有取得鑑識古董之相關證書，在古董買賣業都是靠錯誤之投資累積經驗。依照我的經驗現場所擺設號稱是古董的物品，其中木製飾品大部分均非古董，有些飾品只有小部分是古董，部分是木製的料件拼湊而成，我們廣東話叫「回魂」也就是拼湊出來的，現場還有瓷器、字畫，但這不是我擅長鑑識之項目，我就沒有多看，且現場工法很粗糙，價格又貴，我待了大約半小時沒有興趣就離開了等語（見偵緝卷第49頁）。韋○○嗣於原審則證稱：伊從事古董傢俱買賣28年左右，伊到現場看，覺得不對胃口，因為看多了經驗告訴我這個不能碰，它不自然，然後東西太大件，不合現在的擺放，我個人經驗看覺得沒有到那個年代，頂多算老傢俱，又伊僅會看傢俱，其他的不內行，這水很深等語（見原審卷第107 頁背面至第111 頁）。綜上可知，證人黃○○完全沒有鑑別古董之能力；證人韋○○則僅係經過錯誤投資累積古董傢俱買賣經驗，亦不能謂有如何精確之鑑定古董能力，且對於古董傢俱外之古董玉石均不敢稱內行，則若僅以上開2 人之證詞，即認定被告進口之眾多物品均無價值，係詐騙告訴人，顯然依據薄弱。
㈣實則，告訴人自被告處取得本案進口物品後，曾將其中部分玉石等交由樓○○鑑定師為鑑定，並得到送交鑑定之物件確為價值不菲之古文物之結論，此節為告訴人於本院審理中所承認（本院卷二第41頁至第43頁）。然告訴人於本院審理前，卻並未揭露此節，動機如何，實啟人疑竇。而鑑定證人樓○○於本院審理中則證稱：伊具有玉石鑑定之執照，是在中國北京考試合格取得的。本院卷二第145 頁之玉石伊曾經鑑定過，並出具本院卷二第149 頁之文物鑑定書，是在107 年4 月14日所做。該鑑定是告訴人委託伊做的，鑑定結果該玉石就是「田黃」，重量有54400 公克，價值不太一定，幾年前中國大陸炒「田黃」時，1 公克最貴炒到2 萬元人民幣，現在行情就降很多，這塊玉石，如果以現在的價值，有超過2 千萬元。鑑定是要經過儀器即量子磁共振文物檢測儀檢測，然後再加上眼學判斷。所謂「田黃」是屬於一種壽山石類的東西，但必須是在特定的坑口產出才能叫「田黃」，其他的就屬於「類田黃」，不能完全稱「田黃」，是屬於葉蠟石的一種，價值相對就沒有「田黃」那麼高。告訴人當初好像委託伊鑑定12件物件。告訴人委託伊鑑定玉石就是要知道東西的年代以及材質等語（見本院卷二第262 頁至第267 頁）。並再針對告訴人於本院審理中知悉將傳訊樓○○後，又再將上開同一物件送臺灣聯合珠寶玉石鑑定中心鑑定，所得出之「該物經判定為天然斜綠泥石經顏色優化處理」之結論，證稱斜綠泥石我那臺機器可以分辨得出來，「田黃」跟斜綠泥石是不同的，如果碰到是斜綠泥石的話，這個機器反應是負面的，這是2 種不同的東西，機器是可以分辨的；就本案這件，如果用強光去照它的話，它有一些龜裂紋，還有蘿蔔絲紋，這是基本的概念，還有一點就是硬度問題，「田黃」的硬度是很軟的，如果你用指甲劃它，一劃它會產生一道痕的，這塊「田黃」一點都沒有染色的情形等語（見本院卷二第268 頁、第278 頁）。再證稱伊於107 年4 月14日進行上開鑑定報告前，並不認識被告等語（同上卷頁）。嗣並於退庭後提出「美國認證協會國際注冊藝術品- 古陶瓷鑑定評估師」、「高級藝術品鑑定評估師專業能力證書」、「新圓明園文物收藏學會副會長，藏品門類：瓷器、玉器、雜項」等書面資料（見本院卷二第291 頁至第303 頁）為憑。告訴人就以上所述之委託12件物件請鑑定證人樓○○鑑定，而該12件物件確為102 年5 月27日進口報單內之物品乙節並無意見（見本院卷二第276 頁），嗣雖具狀更正為9 件，但該9 件中仍包括上開「田黃」在內（見本院卷二第351 頁）。查古董鑑定事涉多面項專業，本來極為不易，鑑定證人樓○○既然是告訴人在被告不知情前，提供本案進口物件中之部分物件請之鑑定，鑑定證人又能提出多項證書，其可信度本來較諸前述證人黃○○、韋○○高的多，自不待言。又依鑑定證人之上揭證詞，既認進口物件中之僅其中一樣，即屬「田黃」正品，其價值以現今價值來看，亦有新臺幣2 千萬元，則顯已超過告訴人主張投資之金額，再就總體進口項目達43項觀察，要謂被告主觀上知悉所進口者均屬無價值之物，仍要求告訴人投資1,650 萬元欲詐騙告訴人，實屬牽強而甚有合理可疑存在，應已明確。
五、綜合上述，本件被告邀請告訴人投資1,650 萬元，自大陸進口古董，既然確有進口43件品項入關之事實，該入關復係由告訴人委託朋友處理，則報關價值告訴人當知之甚詳，又進口物件中，包括玉石、木製傢俱等，僅其中一項經告訴人自己送請告訴人當時信任且具證書之鑑定證人鑑定，即已得出確屬「田黃」，價值不菲之結論，實已難認被告有如何意圖不法之所有詐騙告訴人投資之犯意，本院經審酌以上資料，認為確有合理可疑可認為被告主觀上並無詐欺告訴人財物之犯意，基於無罪推定之原則，自不能率為被告有罪之判決，揆諸前揭刑事訴訟法規定及判例意旨，即應為被告無罪之諭知。原審未察，遽認被告成立犯罪，並予以論罪科刑，即有違誤，被告上訴否認犯行，即為有理由，應由本院將原判決撤銷，並改為被告無罪之諭知。
據上論結，應依刑事訴訟法第369 條第1 項前段、第364 條、第301條第1項前段，判決如主文。
本案經檢察官林依成提起公訴，檢察官劉翼謀到庭執行職務。
中 華 民 國 109 年 2 月 25 日刑事第九庭 審判長法 官 紀 文 勝
法 官 姚 勳 昌
法 官 廖 健 男
以上正本證明與原本無異。
不得上訴。
書記官 洪 鴻 權

中 華 民 國 109 年 2 月 25 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