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灣高等法院 臺中分院110年度上易字第438號

• 裁判案由: 返還價金
• 案件類型: 民事
• 審判法院: 臺灣高等法院 臺中分院
• 裁判日期: 110 年 10 月 27 日
• 當事人: 德制國際有限公司、楊文棋、南良國際股份有限公司、蕭登波

臺灣高等法院臺中分院民事判決
110年度上易字第438號
上 訴 人 德制國際有限公司

法定代理人 楊文棋

訴訟代理人 呂旺積律師
被 上訴 人 南良國際股份有限公司(原南良實業股份有限公司)
法定代理人 蕭登波
訴訟代理人 蔡銘原
上列當事人間請求返還價金事件，上訴人對於民國110年5月21日臺灣臺中地方法院109年度訴字第1257號第一審判決提起上訴，
本院於110年10月6日言詞辯論終結，判決如下：
主 文
上訴駁回。
第二審訴訟費用由上訴人負擔。
事實及理由
一、被上訴人主張：兩造於民國105年4月15日，簽訂性質上屬承攬契約之「買賣合約書」（下稱系爭契約），約定由上訴人承攬自動紙板裝訂機（AAS自動組裝系統，下稱系爭機器）
之設計、製作及組裝，承攬報酬為新臺幣（下同）280萬元
。被上訴人已於105年6月27日給付定金84萬元（即承攬報酬百分之30）予上訴人。詎上訴人遲未完成系爭機器之設計、製作及組裝，被上訴人已於109年3月9日對上訴人為終止系
爭契約之意思表示。系爭契約既已終止，上訴人持有被上訴人交付之84萬元，其法律上之原因嗣後已不存在。縱認系爭契約為買賣契約，上訴人經催告後仍未給付，被上訴人亦得依民法第254條規定為解除系爭契約之意思表示，並請求返
還已給付之84萬元。爰依民法第179條、第259條第2款規定
，請求擇一判命上訴人應給付被上訴人84萬元本息等語。
二、上訴人抗辯：系爭契約為買賣契約，而非承攬契約，且系爭契約無法履行，係因被上訴人數次要求上訴人變更設計、追加功能所致，故依民法第249條第2款規定，被上訴人不得請求返還定金。縱認系爭契約為承攬契約，惟系爭契約已進入第2階段交付設計圖面程序、第3階段裝機程序之狀態，上訴人因系爭契約終止，受有硬體設備及測試支出、專案工程師人力成本、差旅交通費等損害134萬3500元，得依民法第511條但書規定，請求被上訴人賠償損害，爰以該損害賠償債權與被上訴人主張之債權抵銷之等語。
三、原審判命上訴人應給付被上訴人84萬元，及自109年4月22日起至清償日止，按週年利率百分之5計算之利息，並附條件
為假執行及免為假執行之宣告。上訴人不服，提起上訴，兩造聲明如下：
（一）上訴聲明：㈠原判決廢棄。㈡被上訴人在第一審之訴及假執
行之聲請均駁回。
（二）答辯聲明：上訴駁回。
四、本院依民事訴訟法第270條之1第1項第3款規定，由兩造整理並協議簡化爭點如下：
（一）不爭執事項：
㈠兩造於105年4月15日簽訂系爭契約，約定「買賣標的物」為系爭機器，總價為280萬元，產品品項、數量、特惠價
及付款方式如報價單。被上訴人已於105年6月27日，以交付支票之方式，給付定金84萬元予上訴人（詳原審卷第23至29頁) 。
㈡被上訴人寄發2020年1月9日（109）南法字第00000000000號函，催告上訴人於函到5日內，依系爭契約提出給付，
該函於109年1月13日送達上訴人；上訴人以2020年1月20
日函回覆被上訴人（詳原審卷第71至77頁）。
㈢被上訴人寄發2020年2月13日（109）南法字第0000000000號函，催告上訴人於109年2月27日前，依系爭契約提出給付，該函於109年2月15日送達上訴人；上訴人以2020年1
月25日函回覆被上訴人（詳原審卷第79至85頁）。
㈣被上訴人寄發2020年3月2日（109）南法字第0000000000號
函，對上訴人為終止系爭契約之意思表示，該函於109年3月9日送達上訴人（詳原審卷第87至91頁）。
㈤被上訴人授權暱稱「Roy」、「Peter Liu」、陳文興之人與上訴人授權暱稱「Chris」、辜昱珽、黃崇貿之人進行
如被證1、2所示之對話（詳原審卷第139至173頁）。
（二）爭點：
㈠系爭契約之定性？
㈡系爭契約是否已經合法終止或解除？
㈢被上訴人依民法第179條規定或第259條第2款約定，擇一請
求上訴人返還84萬元本息，有無理由？
㈣上訴人抗辯若系爭契約終止為有理由，其因系爭契約終止對被上訴人有134萬3500元之損害賠償請求權，並以之與
被上訴人主張之債權互為抵銷，有無理由？
五、本院之判斷：
（一）系爭契約之定性：
按稱「製造物供給契約」（作成物供給契約或工作物供給契約或買賣承攬）者，乃當事人之一方專以或主要以自己之材料，製成物品供給他方，而由他方給付報酬之謂。此項契約之性質，究係買賣，抑屬承攬？自以依當事人之意思而為解釋，以資定之。如當事人之意思，重在工作之完成（勞務之給付），適用承攬之規定；側重於財產權之移轉者，適用買賣之規定；兩者無所偏重或輕重不分時，則認為承攬與買賣之混合契約，關於工作之完成，適用承攬之規定，關於財產權之移轉，即適用買賣之規定（最高法院99年度台上字第170號判決參照）；承攬關係重在勞務
之給付及工作之完成，與著重在財產權之移轉之買賣關係不同，至承攬關係中，材料究應由何方當事人供給，通常係依契約之約定或參酌交易慣例定之，其材料可能由定作人提供，亦可能由承攬人自備。是究為承攬契約抑或製造物供給契約，關鍵應在於「是否移轉工作物所有權」而定，至材料由何人提供，並非承攬定性之必然要件（最高法院102年度台上字第1468號判決參照）。觀諸系爭契約、
報價單（詳原審卷第25至29頁），系爭契約約定是由上訴人提供材料，製成系爭機器交付予被上訴人，此係屬「系爭機器之移轉」，堪認具有買賣契約之性質；然依上訴人之報價單，有關產品品項自動紙板裝訂機欄位，其備註欄係記載「客製化設計製作」（詳原審卷第27頁），其付款條件記載於機構、軟體設計圖面交付時，被上訴人應給付百分之20價金（詳原審卷第29頁），且被上訴人主張兩造簽約時，並沒有確認上訴人要交付機器之設備、規格及性能，當時被上訴人只有提出想要的機器設備大略狀況，上訴人必須要看現場再調整硬體或軟體等語，復為上訴人所不爭執（詳原審卷第366頁），及觀諸兩造人員專案群組
之LINE對話紀錄中，上訴人人員辜昱珽稱：「設備的圖面這兩天給你」，「Chris」稱：「我們工期表我是寫5/2號前完成設計規劃」、「整個圖面的配置，尺寸的部份我們再確定一下之後，上傳」、「剛聯絡昱珽現階段進度，可以和您約下週五上午過去您公司討論，將設計圖底定」、「接下來我會把圖面、工期表和第二期的發票寄過去，盡速加快腳步去執行」等語（詳原審卷第139、140、145、146頁），顯然「完成系爭機器（含機構、軟體）之設計、製作及組裝」為製作系爭機器之前提條件，此亦屬系爭契約之重要內容，堪認亦著重於工作之完成。基此，系爭契約同時就財產之移轉及工作之完成有所約定，且兩者輕重未有明顯分別，揆諸上開說明，應認系爭契約為承攬與買賣之混合契約，關於系爭機器之交付部分，應適用買賣契約之規定；關於系爭機器（含機構、軟體）之設計、製作及組裝部分，則應適用承攬契約之規定。
（二）系爭契約已經被上訴人合法終止：
按工作未完成前，定作人得隨時終止契約。但應賠償承攬人因契約終止而生之損害，民法第511條定有明文。觀諸
兩造人員專案群組之LINE對話紀錄，被上訴人人員「Roy
」於107年5月21日稱：「請問新增功能的設備還需多久才能完成」、「還是你跟楊經理喬一下時間，一起來我司跟我們主管再做進一步的細節討論」（詳原審卷第157頁）
；於108年4月12日稱：「安排一下，下週來一趟，做最終定案」、「製作細節與交期」（詳原審卷第169頁），可
見迄至108年4月12日時，兩造尚未確認系爭機器應具備之外觀、規格、性能、交付期限。縱依被上訴人人員「Roy
」於108年5月2日稱：「你把完整資料提供出來，雙方確
認後就可開始發包了」，上訴人人員「Chris」則稱：「
崇貿應該明早會給，已經寫好，但是我和他再確認」，亦難認兩造已就系爭機器應具備之外觀、規格、性能嗣已達成合意。又被上訴人人員「Roy」於108年5月10日稱：「
工程圖呢」、「重新協議後的正式工程圖」後，上訴人人員黃崇貿固於同月13日傳送「南良自動化裝訂系統硬體圖面」之檔案至兩造人員專案群組（詳原審卷第171頁），
惟觀諸上開檔案大小僅有194.71KB，且名稱為「硬體圖面」，而未包含系爭機器之軟體開發、設計部分，且上訴人人員辜昱珽於108年10月8日稱：「所以我會再把2D圖面用好，再給你們，主體的尺寸會標註上去」，顯見上開「南良自動化裝訂系統硬體圖面」之檔案並非系爭機器之完整軟、硬體設計圖面，自難認為上訴人已完成系爭機器（含機構、軟體）設計、製作及組裝之承攬工作，上訴人既未完成承攬工作，則定作人即被上訴人寄發2020年3月2日（109）南法字第00000000000號函，依民法第511條前段規
定，對上訴人為終止系爭契約之意思表示，當屬合法，系爭契約業於該函送達上訴人即109年3月9日時經被上訴人
合法終止。
（三）被上訴人依民法第179條規定，請求上訴人返還84萬元本
息，為有理由：
按無法律上之原因而受利益，致他人受損害者，應返還其利益。雖有法律上之原因，而其後已不存在者，亦同，民法第179條定有明文。系爭契約既於109年3月9日經被上訴人合法終止，則上訴人持有被上訴人交付之84萬元，其原因關係嗣後已不存在，是被上訴人依民法第179條規定，
請求上訴人返還不當得利84萬元，自屬有據。雖上訴人抗辯，系爭契約無法履行，係因被上訴人數次要求變更設計、追加功能，故依民法第249條第2款規定，不得請求返還定金84萬元，然已為被上訴人所否認。且按民法第249條
第2款規定，契約因可歸責於付定金當事人之事由，致不
能履行時，定金不得請求返還。若給付可能，而僅為遲延給付，即難謂有該款之適用（最高法院88年度台上字第1094號判決參照）。經查，系爭機器（含機構、軟體）之設計、製作及組裝，本為上訴人的承攬範圍，且兩造對於簽約時，並沒有確認上訴人要交付機器之設備、規格及性能，當時被上訴人只有提出想要的機器設備大略狀況，上訴人必須要看現場再調整硬體或軟體，因此系爭機器應具備之外觀、規格、性能及交付期限，本係透過兩造持續溝通、協調而形成共識，要難以上開溝通及協調為變更設計及追加功能，且倘系爭契約履行過程中，被上訴人確曾提出逾越系爭契約之不合理要求，上訴人本無同意變更或追加之義務，上訴人既同意被上訴人之變更、追加，即應按兩造最後確定之內容履約。衡諸上訴人人員「Chris」於108年5月1日稱：基本上就差不多180工作日等語（詳原審卷
第170頁），然迄至被上訴人催告請求上訴人給付之109年1月13日止，上訴人仍未交付系爭機器。且觀諸兩造人員
專案群組之對話紀錄，於108年5月1日至109年1月13日之
期間，被上訴人並未向上訴人提出變更或追加系爭契約之要求，自難認被上訴人對上訴人之遲延給付，有何可歸責之事由。遑論「不能履行」與「遲延給付」分屬不同概念，倘若契約標的給付可能，僅係給付遲延，即與民法第249條第2款所定「不能履行」要件不合，而無該條款之適用，是上訴人抗辯依民法第249條第2款規定，被上訴人不得請求返還定金84萬元，即屬無憑。
（四）上訴人抗辯若系爭契約終止為有理由，其因系爭契約終止對被上訴人有134萬3500元之損害賠償債權，並以之與被
上訴人主張之債權互為抵銷，並無理由：
上訴人雖抗辯因其系爭契約終止，受有硬體設備及測試支出、專案工程師人力成本、差旅交通費等損害134萬3500
元，依民法第511條但書規定，上訴人對被上訴人有損害
賠償債權，並得以之對被上訴人主張之債權相互抵銷等語。惟查，上訴人固於原審提出訴外人明坊商業有限公司出貨單、兆暄企業有限公司銷貨單、差旅核銷單為據（詳原審卷第211至229頁）、於本院提出洋齊興業有限公司出貨單為證（詳本院卷第85頁），然已為被上訴人所否認，且觀諸明坊商業有限公司出貨單，其上固有記載「料桶整列機測試」、「震動軸心製作與實驗測試費用」、「真空吸取塑膠料與實驗」，然其出貨單日期分別為105年5月9日
、106年7月7日、107年4月20日，而兆暄企業有限公司的
銷貨單，其上固有記載「旋轉座送料機製作與測試」，然其銷貨單日期為106年10月19日，以兩造迄至108年4月12
日時，仍尚未確認系爭機器應具備之外觀、規格、性能、交付期限，殊難想像上訴人會在此之前，即已進行相關機器的購置、測試及實驗，又洋齊興業有限公司出貨單，其上固有記載「台達ES2PLC等」等項目，然其上僅記載6/20，究係何年之出貨單，相關記載付之闕如，且上訴人既強調系爭機器係公版機器，不是客製化機器，上開機器購置、測試或實驗為系爭機器或其他公版機器的購置、測試或實驗，只能從單據的時間點來審酌（詳本院卷第98頁），惟由各該單據時間點，並無法特定為系爭機器的購置、測試或實驗，業如前述，況上開單據僅為出貨單、銷貨單，上訴人亦未提出相關之統一發票或收據，證明確有上開費用之支出，其既未能再行舉證證明之，自難認係其因契約終止而生之損害。又觀諸上訴人提出之差旅核銷單，其上固有上訴人人員出差之相關記載，然此僅為上訴人單方面的記載，上訴人人員係如何前往、搭乘何交通工具前往等，亦付之闕如，且無單據可佐，而員工有無出差與上訴人有無支付員工差旅費，係屬二事，證人辜昱珽雖於本院審理時證稱上訴人有給付差旅費，是用GPS算跨縣市高鐵費
用、計程車預算的費用計算差旅費等語（詳本院卷第94頁），然辜昱珽為受僱上訴人處理系爭契約的專案工程師，除因受僱於上訴人而有迴護上訴人之可能性，其既為系爭契約的專案工程師，本件的成敗攸關其工作上的表現，亦難期待單以其證詞作為事實之認定及釐清，上訴人既主張有相關差旅費之支出，其理應有給付辜昱珽等人差旅費之支出證明，其迄至本院言詞辯論終結之時，始終無法提出有實際給付員工差旅費之證明，亦難信為真實。此外，上訴人固稱其人員研發系爭機器，受有人力成本即專案工程師薪資至少121萬元之損害，然並未舉證以實其說，且上
訴人自承即便無系爭契約存在，上訴人也需支付各該員工薪資，顯然其所謂的人力成本為其公司經營所應支出之成本，自難認係因系爭契約終止而生之損害。從而，本件尚難僅憑上訴人提出之上開文件，遽認上訴人因系爭契約終止而受有134萬3500元之損害，是上訴人抗辯其因系爭契
約終止，對被上訴人有134萬3500元之損害賠償債權，並
以之與被上訴人主張之債權互為抵銷，並無理由。
六、綜上所述，被上訴人依民法第179條規定，請求上訴人給付84萬本息，為有理由，應予准許。又被上訴人係依民法第179條、第259條第2款規定，請求法院擇一為其有利之判決，其依前者所為之請求，既有理由，其依後者所為之請求，即無庸再行審酌。原審法院因而為上訴人敗訴之判決，即無不合。上訴意旨指摘原判決此部分不當，求予廢棄改判，為無理由，應予駁回。
七、本件事證已臻明確，兩造其餘之攻擊或防禦方法及所用之證據，經本院斟酌後，認為均不足以影響本判決之結果，爰不逐一論列，附此敘明。
八、據上論結，本件上訴為無理由，爰判決如主文。
中　　華　　民　　國　　110 　年　　10　　月　　27　　日民事第二庭 審判長法　官 楊國精
法　官 李立傑
法　官 陳得利
正本係照原本作成。
不得上訴。
書記官 王譽澄

中　　華　　民　　國　　110 　年　　10　　月　　27　　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