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灣桃園地方法院108年度訴字第1588號

• 裁判案由: 侵權行為損害賠償等
• 案件類型: 民事
• 審判法院: 臺灣桃園地方法院
• 裁判日期: 109 年 03 月 31 日

臺灣桃園地方法院民事判決　　　　　　 108年度訴字第1588號原　　　告　意鑫工程有限公司

法定代理人　黃勝男
訴訟代理人　陳鄭權律師
王建偉律師
被　　　告　北鋼有限公司

兼
法定代理人　施家棟
上二人共同
訴訟代理人　郭學廉律師
上列當事人間請求侵權行為損害賠償等事件，本院於民國109 年3月13日辯論終結，判決如下：
主 文
原告之訴及假執行之聲請均駁回。
訴訟費用新臺幣貳萬捌仟玖佰壹拾捌元由原告負擔。
事實及理由
一、本件原告主張：
（一）原告於民國107 年7 月11日，承攬訴外人毅成建設股份有限公司（下稱毅成公司）轉包位於臺北市松山區「勤耕延吉案住宅大樓新建工程」之鋼筋綁紮工程，原告並將毅成公司所有總重14萬4,300 公斤之鋼筋存放在訴外人金誠工程行位於桃園市○○區○○路000 號之廠房（下稱系爭廠房）。詎被告北鋼有限公司（下稱北鋼公司）之法定代理人即被告施家棟於108 年2 月5 日上午11時許，竟與訴外人陳國峯、陳順織夥同數十名年籍資料不詳之疑似黑道人士，未經訴外人金誠工程行負責人林筱雯、廠房管理人林鳳嬌之同意，即進入系爭廠房內，將該廠房內連同毅成公司所有前開鋼筋在內共計80萬公斤之鋼筋（下稱系爭鋼筋）搬走，載運至被告北鋼公司位於新北市○○區○○里○○00○0 號廠址內。
（二）原告因屢向金誠工程行、被告北鋼公司請求返還前開14萬4,300 公斤之鋼筋未果，恐無法向毅成公司交代致商譽受損，僅得自掏腰包，分別於108 年2 月26日、7 月11日再向訴外人高亨股份有限公司（下稱高亨公司）購買總價各為112 萬320 元、169 萬5,750 元之鋼筋，並均已用於原告承攬毅成公司之前開工程。
（三）被告2 人擅自取走原告前開鋼筋之行為，故意侵害原告對該等鋼筋之間接占有，且不告而取之侵占、竊盜行為亦屬故意以背於善良風俗之方法加損害於原告，自應負侵權行為損害賠償責任，而應賠償原告另行購買鋼筋所支出之價金；又被告2 人無法律上原因而擅自取走原告前開鋼筋，致原告受有損害，亦已構成不當得利，應對原告負返還利益之責任，即應返還原告另行購買鋼筋支出之價金等語。（四）並聲明：⑴被告2 人應連帶給付原告281 萬6,070 元，及自起訴狀繕本送達翌日起至清償日止，按週年利率百分之5 計算之利息；⑵願供擔保請准宣告假執行。
二、被告2 人則以：
（一）訴外人國碩興業有限公司負責人陳國峯前陳稱宏旌鋼鐵有限公司（下稱宏旌公司）負責人陳順織積欠其票款，陳順織同意以置放於宏旌公司內之系爭鋼筋抵債，嗣被告施家棟以1,200 萬元之價金向陳國峯購入系爭鋼筋，並經由陳國峯、陳順織共同引導至系爭廠房內，被告施家棟乃指派訴外人好友貨運有限公司（下稱好友公司）載運系爭鋼筋至被告北鋼公司加工後，再以1,300 萬元售出。被告施家棟實屬善意受讓人，並非知悉贓物而仍故為買受，此鋼筋買賣亦未違反公序良俗。
（二）又被告施家棟係在金誠工程行、林鳳嬌默許下，進入系爭廠房內搬運系爭鋼筋，非以強暴脅迫為之，且原告迄未能舉證證明為其所主張鋼筋之所有權人或占有人，暨系爭鋼筋內含有其所主張之鋼筋，實欠缺權利保護要件。
（三）再者，原告係指謫被告北鋼公司方為系爭鋼筋之買受人，被告施家棟僅為被告北鋼公司之法定代理人，既未有獨立侵權行為，亦未有以個人名義占有系爭鋼筋之情形，則原告將被告施家棟列為共同侵權行為人，自無理由等語，以資抗辯。
（四）並答辯聲明：原告之訴及假執行之聲請均駁回。
三、本件兩造不爭執事項：
（一）原告於107 年7 月11日與毅成公司簽立「工程承攬合約書」，承攬毅成公司轉包位於臺北市松山區「勤耕延吉案住宅大樓新建工程」之鋼筋綁紮工程。
（二）被告北鋼公司之法定代理人即被告施家棟於108 年2 月5
日至系爭廠房，取走其內80萬公斤之鋼筋，並委由好友公司運送存放於被告北鋼公司位於新北市○○區○○里○○00○0 號廠址內。
（三）原告法定代理人黃勝男於108 年2 月10日就被告施家棟前開取走系爭鋼筋之行為，向桃園市政府警察局桃園分局埔子派出所報案。
（四）林筱雯即金誠工程行委由律師於108 年2 月15日，請求被告2 人於函到5 日內歸還系爭鋼筋。
（五）原告於108 年2 月26日與高亨公司簽立鋼筋材料合約書，約定以112 萬320 元之價金向高亨公司買受鋼筋，並於
108 年7 月16日匯款169 萬5,750 元予高亨公司。
四、本件主要爭點：
（一）被告施家棟前開時、地取走系爭鋼筋時，系爭鋼筋為何人所有？
（二）系爭鋼筋是因何人之交付而置於金誠工程行之廠房？系爭鋼筋之直接占有人為何人？
（三）倘被告施家棟於前開時、地取走之鋼筋，其中一部為原告所有，則被告2 人是否合乎善意受讓之要件？
（四）被告施家棟取走系爭鋼筋，是否構成民法第184 條第1 項前、後段之侵權行為？若構成侵權行為，原告所得請求賠償之金額應如何計算？
（五）被告施家棟取走系爭鋼筋之行為，是否為無法律上之原因受有利益，並致原告受有損害？若構成不當得利，原告所得請求償還之價額為若干？
五、得心證之理由：
（一）關於系爭鋼筋之所有權人：
1.動產與他人之動產附合，非毀損不能分離，或分離需費過鉅者，各動產所有人，按其動產附合時之價值，共有合成物。前項附合之動產，有可視為主物者，該主物所有人，取得合成物之所有權。動產與他人之動產混合，不能識別，或識別需費過鉅者，準用前條之規定。加工於他人之動產者，其加工物之所有權，屬於材料所有人。但因加工所增之價值顯逾材料之價值者，其加工物之所有權屬於加工人。民法第812 條、第813 條、第814 條定有明文。
2.本件原告主張：被告施家棟於前開時、地取走的系爭鋼筋當中，有14萬4,300 公斤是毅成公司交給原告進行加工、原告再存放於系爭廠房的鋼筋等情，經證人林鳳嬌到院結證屬實（見109 年1 月10日言詞辯論筆錄，本院卷第2 宗第6 、7 頁），並有合約書、庫存明細、進出貨明細、豐興鋼鐵股份有限公司鋼筋秤量單、國際電子地磅地磅記錄單、宏旌公司出貨單、地磅單、東和鋼鐵企業股份有限公司出貨單（磅單）、長霖續接有限公司地磅紀錄單、濱江電子拖車地磅磅單等件為證，堪可採認（見本院卷第1 宗第21至23頁、第2 宗第20至225 頁）。
3.被告2 人抗辯：原告不能證明系爭鋼筋為其所有等語，而原告在起訴的時候，本來主張系爭鋼筋當中有14萬4,300
公斤是其所有，後來在本院審理中，改稱這14萬4,300 公斤的鋼筋是毅成公司所有，而由毅成公司交給原告進行加工（見民事準備理由（一）狀，本院卷第1 宗第302 頁），可見，這14萬4,300 公斤的鋼筋是毅成公司所有、並非原告所有，是經過原告自認的事實，被告2 人此部分抗辯堪可採認。
4.再者，原告係受毅成公司委託，依約進行加工，即使有民法第814 條所規定「加工所增之價值顯逾材料之價值」的情形，在契約解釋上，毅成公司仍於原告完成加工的法律上瞬間取得加工後鋼筋的所有權，況按卷附照片所示，被告施家棟取走的鋼筋，是還沒有進行綁紮加工的鋼筋（見本院卷第1 宗第35至66頁），所以很清楚的是，原告不因加工而取得毅成公司所交付鋼筋的所有權。
5.再次，證人林鳳嬌前於臺灣新北地方法院（下稱新北地院）108 年度訴字第701 號事件證稱：「我的客戶請我加工的都是東和鋼鐵的鋼筋，外觀沒辦法區分，只能用號數來區分」等語（見108 年6 月24日言詞辯論筆錄，本院卷第1 宗第274 頁），被告共同訴訟代理人當庭提示這段筆錄，問道：被告施家棟已經把金誠工程行的鋼筋全部搬回被告北鋼公司後，動產已經混合，如何還能區別何者是原告的鋼筋？證人林鳳嬌答稱：「混在一起時我們沒辦法區分這一百公斤，或這一萬公斤鋼筋是家品（按：指訴外人家品工程行）的還是意鑫的，只能分別入庫進來時，東和開出的收貨單，家品有十分10噸、意鑫有十分50噸，加起來是十分的有60噸，鋼筋有寫logo，我們只能追蹤th都是代表東和的鋼筋，但無法細分家品是這1,000 公斤，或意鑫這50公斤，因為已經混合在一起了，但同等材質的他們都是420w的，可以共用，業主有同意，只要是東和出廠的鋼筋都可以共用」、「如果現在鋼筋在北鋼，我去追去看，一堆鐵七八百噸放在一起，我也認不出有哪幾把是意鑫，哪幾把是家品的，但他們載走時有一個鐵牌，有寫東和出廠的爐號，我們可以對照，但施家棟把吊牌都拆掉了」等語（見109 年1 月10日言詞辯論筆錄，本院卷第2 宗第12頁）。
6.按證人林鳳嬌證述，原告存放於系爭廠房的鋼筋，跟其他人存放的鋼筋已經混合，依民法第813 條準用民法第812
條規定，應由所有存放鋼筋之人共有混合後的鋼筋。不過，既然原告所存放的鋼筋是毅成公司所有，在混合之後，原告也不會成為系爭鋼筋的共有人。
（二）關於系爭鋼筋之占有人：
1.對於物有事實上管領之力者，為占有人。地上權人、農育權人、典權人、質權人、承租人、受寄人，或基於其他類似之法律關係，對於他人之物為占有者，該他人為間接占有人。受僱人、學徒、家屬或基於其他類似之關係，受他人之指示，而對於物有管領之力者，僅該他人為占有人。民法第940 條、第941 條、第942 條定有明文。
2.如前所述，系爭鋼筋當中，有14萬4,300 公斤是毅成公司依鋼筋綁紮工程契約而交給原告進行加工、原告再基於倉儲兼加工契約存放於系爭廠房的鋼筋，則依前開規定，在被告施家棟從系爭廠房取走系爭鋼筋時，金誠工程行是系爭鋼筋的直接占有人，原告則是其間接占有人。
（三）關於善意受讓之適用：
1.動產之受讓人占有動產，而受關於占有規定之保護者，縱讓與人無移轉所有權之權利，受讓人仍取得其所有權。以動產所有權，或其他物權之移轉或設定為目的，而善意受讓該動產之占有者，縱其讓與人無讓與之權利，其占有仍受法律之保護。但受讓人明知或因重大過失而不知讓與人無讓與之權利者，不在此限。動產占有之受讓，係依第
761 條第2 項規定為之者，以受讓人受現實交付且交付時善意為限，始受前項規定之保護。民法第801 條、第948
條定有明文。
2.民法第801 條、第948 條關於動產所有權善意受讓的規定，是基於占有作為動產物權的公示方法所具有的公信力，為保護第三人對於占有所表彰之物權狀態的信任所設。讓與人須對標的物有占有的事實，作為受讓人善意信任讓與人有標的物處分權的依據，且受讓人須在標的物交付完竣時仍為善意，始能適用前開規定。
3.本件被告2 人雖抗辯：陳國峯前陳稱宏旌公司陳順織積欠其票款，陳順織同意以系爭鋼筋抵債，嗣被告施家棟再向陳國峯購入系爭鋼筋云云，並提出借款契約書（兼作借據）、支票、身分證及健保卡影本等件為證（見本院卷第1
宗第131 至141 頁），惟查，前揭借款契約書（兼作借據）是由陳國峯與宏旌公司簽定，其中第14條雖約定：「乙方（按：指宏旌公司）同意將本人及宏旌鋼鐵有限公司現場地址位於桃園市○○區○○路000 號內所有廠房設備生財器具，包括天車、彎曲機、冷牀、裁切台及所有鋼筋材料供甲方（按：指陳國峯）擔保，若乙方開出支票發生退票，乙方無條件讓甲方全權處理，乙方絕無異議，並放棄一切先訴抗辯權。」（見本院卷第1 宗第133 頁）這只是陳國峯與宏旌公司合意約定的契約條款，並不是陳國峯實際上占有系爭鋼筋的事實，就算被告2 人只因為看到這份借款契約書、讀到這個條款，就相信陳國峯是系爭鋼筋的所有人，或有處分系爭鋼筋的權能，這樣的「信任」也不受民法第801 條、第948 條的保障。
4.被告施家棟、陳國峯、陳順織於108 年2 月5 日上午11時許，實際前往系爭廠房要拿走系爭鋼筋的時候，遭訴外人即金誠工程行員工劉玉惠拒絕並報警處理，林筱雯後來也有再報案，員警李靖騰、林冠宇雖有到場，但因為是民事糾紛而無法介入處理等情，有證人劉玉惠、李靖騰、林冠宇於新北地院108 年度訴字第701 號事件之證述存卷可佐，堪可採認（見108 年6 月24日言詞辯論筆錄，本院卷第1 宗第244 至252 、256 、257 頁）。
5.綜上，陳國峯並未占有系爭鋼筋，被告2 人從一開始就無從基於陳國峯占有系爭鋼筋的事實，而善意信任陳國峯是系爭鋼筋的所有權人，後來108 年2 月5 日上午11時許在系爭廠房發生的糾紛，按一般社會交易的習慣與觀念，也更會使人懷疑，系爭鋼筋到底是不是陳國峯的。據此，被告施家棟並非善意不知陳國峯非系爭鋼筋所有權人，不能善意受讓系爭鋼筋。
（四）關於原告損害賠償之請求：
1.因故意或過失，不法侵害他人之權利者，負損害賠償責任。故意以背於善良風俗之方法，加損害於他人者亦同。民法第184 條第1項定有明文。
2.本件原告主張被告2 人有民法第184 條第1 項前段的侵權行為，並主張自己受侵害的權利是對存放於系爭廠房之鋼筋的「間接占有」云云，但占有不是權利，原告雖因被告施家棟取走系爭鋼筋的行為而喪失其間接占有，卻不能認為被告施家棟有不法侵害原告的權利，原告這部分的主張跟民法第184 條第1 項前段的規定不符。
3.原告另主張被告2 人有民法第184 條第1 項後段的侵權行為云云，惟原告對存放於系爭廠房之鋼筋的「間接占有」，固然是法律上的利益，但原告作為間接占有人，對於鋼筋沒有物理上的支配管領，而是基於原告與金誠工程行之間的倉儲兼加工契約，在法律觀念上有管領之力，而原告與金誠工程行的契約是債權契約，僅具相對性，沒有社會生活的公開性，光從鋼筋存放於系爭廠房的事實無從得知，也沒有證據可以證明，被告2 人明知原告為間接占有人的事實，為加損害於原告而取走鋼筋，原告這部分的主張也跟民法第184 條第1 項後段的規定不符。
4.據此，原告侵權行為損害賠償的請求，為無理由，應予駁回。
（五）關於原告返還不當得利的請求：
1.無法律上之原因而受利益，致他人受損害者，應返還其利益。雖有法律上之原因，而其後已不存在者，亦同。民法第179 條定有明文。本條所規定的「利益」，指的是具體特定的個別財產上利益，而不是當事人整體財產狀態的增加，這一點從民法第181 條規定，不當得利之返還客體，原則上為受領人所受之利益，在其所受之利益本身不能返還的情形，始應償還其價額，亦可推知。
2.本件原告主張被告施家棟於前開時、地取走系爭鋼筋為不當得利云云，但就原告存放的鋼筋而言，被告施家棟並沒有因為原告的給付而取得占有，不因給付而成立不當得利，則原告不當得利的主張，只能基於「權益歸屬說」，判斷被告有無非給付型不當得利，但占有不是權利，只是法律保護的事實，占有本身並沒有可資歸屬的權益，原告無從基於間接占有人的地位，而主張被告2 人因取走鋼筋所獲得的利益應歸屬於原告。
3.承上，被告施家棟雖當庭自認系爭鋼筋已經賣掉了等語（見108 年10月8 日言詞辯論筆錄，本院卷第1 宗第390 頁），然其所得價金是鋼筋的對價，應歸屬於所有權人毅成公司，原告只是間接占有人，不能主張價金之利益應歸屬於自己。
4.據此，原告返還不當得利的請求為無理由，應予駁回。
六、綜上所述，原告本於侵權行為及不當得利之法律關係，請求被告給付281 萬6,070 元，及自起訴狀繕本送達之翌日起至清償日止，按週年利率百分之5 計算之利息，為無理由，應予駁回；原告之訴既經駁回，其假執行之聲請失所附麗，應併予駁回。
七、本件事證已臻明確，兩造其餘主張及陳述，核於判決結果不生影響，爰不逐一論述，附此敘明。
八、末按法院為終局判決時，應依職權為訴訟費用之裁判；又訴訟費用，由敗訴之當事人負擔。民事訴訟法第87條第1 項、第78條定有明文。本件訴訟費用即第一審裁判費2 萬8,918
元應由原告負擔，爰判決如主文第2 項。
九、據上論結，本件原告之訴為無理由，依民事訴訟法第78條，判決如主文。
中 華 民 國 109 年 3 月 31 日民事第二庭 法 官 孫健智
正本係照原本作成。
如對本判決上訴，須於判決送達後二十日內向本院提出上訴狀。如委任律師提起上訴者，應一併繳納上訴審裁判費。
中 華 民 國 109 年 3 月 31 日書記官 鄧竹君